物价之手操纵下老婆和我的猫鼠戏
九段
我讨厌购物，尤其讨厌跟人讨价还价。我认为这是男人本色。老婆吴小米却认为这是低能的表现。用她的话说，我在购物方面的智商几乎为零，和大猩猩差不多，只配像小屁孩一样跑到小百货商店买烟、买酒、打酱油。基于这样的认识，在购物方面她很少让我插手，即便偶尔把我叫上，也只是把我当跟班，或者当搬运工。虽然她贬低我的智商令我心头不爽，但她很少让我跟着她没完没了地逛商场却令我感激不已，还常常暗自窃喜。
然而，一场意外事故却把这种窃喜彻底粉碎了。7月初的一个晚上，吴小米说餐桌有个地方的螺丝钉松了，要我修理一下。我在拧螺丝钉的过程中，却非常不幸地把餐桌弄散了架，玻璃桌面在瞬间粉身碎骨。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当即吓得我目瞪口呆，心脏都差点飞了出去。尤其是吴小米嘴里发出的那一声凄厉的尖叫，更像是一把尖刀，杀得我魂飞魄散。
当初吴小米领着我跑了上百个家具店，才选中这张餐桌，绝对称得上千里挑一。用她的话说，她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才花中选花买回自己满意的餐桌，没想到才过了半年时间，就让我这个混蛋给毁了。她完全有理由痛心疾首，完全有理由把最恶毒的语言泼到我身上。最后搞得我差点挤出两滴鳄鱼眼泪，她才停止咆哮，但随即命令我第二天必须买回一张同样的餐桌，而且价格不能超过当初的1500块钱，否则就别回家。用她的话说，我必须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坐上公交车直奔当初买餐桌的那个家具店。可是，到了那里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人家告诉我说，我想要的那种款式正好缺货，要一个星期后才有新货进来。如果我认定要买那样的餐桌，最好是一个星期后再来。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自己根本等不了一个星期，唯一的办法就是到其它家具店碰运气。
我穿越了十多条大街，搜索了好几个大型家具市场，踏破了无数店铺的门槛，结果却一无所获。眼看时间已经到中午了，我感到沮丧无比，甚至非常绝望。有那么一刻，我站在街头望着天空发呆，像走投无路的盲人。我很想放弃寻找，想硬着头皮回家，闭上眼睛任凭吴小米风吹雨打；或者，直接坐车到长江大桥上面，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扔下去，很没有出息地砸出一朵细小的浪花。如果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那样一直站到天黑。
不知道是谁说过，坚持就是胜利。下午三点多钟，终于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家具店找到自己想要的餐桌，当时我激动得差点跳将起来，仿佛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不过，这样的激动只持续了三秒钟，因为人家要价2000块钱。我很恼火，说半年前自己在另外一个地方只花1500块钱就买到同样款式的餐桌，这里要价这么高很没有道理。人家说半年前他们这里1400块钱都卖过，现在到处物价都在上涨，餐桌涨价一点都不奇怪，而且天经地义。
对方还拿出原油涨价这种事挑战我的智商，巧舌如簧地把原油和餐桌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硬生生地联系在一起，想让我明白原油涨价了而餐桌如果不涨价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可是，我根本就听不明白，脑袋反而有些发蒙。见我一脸迷惑，几乎像个白痴，人家可能突然良心发现，顿生恻隐之心，非常诚恳地告诉我说如果真想买就出1800块钱，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再低就要亏本了，如果这都还不能接受那就算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再想找到这样的餐桌肯定非常困难，最终只好咬牙切齿地掏钱提货。
虽然我买到了一模一样的餐桌，但比当初贵出300块钱，吴小米完全有理由把我生吞活剥了。事实证明，把餐桌弄回家后，吴小米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她说早晨我出门不久，她就后悔了，突然意识到让我这个笨蛋去买餐桌明显是个错误，是把羔羊送往狼窝，是拿人民币开玩笑；但是，当时要把我追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就想打电话叫我回来，却发现我的手机扔在家里。她很没有道理地认为我是故意把手机扔在家里的，故意多花300块钱买张餐桌回来惹她生气。我无力辩解，干脆埋头抽烟不吭声。这种态度在吴小米看来，简直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她一怒之下从我嘴里夺过香烟扔到地上，还恶狠狠地踩上几脚，同时大声咆哮从今以后不准我抽烟。用她的话说，我纯粹就是个败家子，像我这种蠢货根本就不配抽烟。
吴小米没有开玩笑，她收走了我身上的每一分钱。而且，从第二天开始，她每天只给我10块钱。她非常清楚，我上下班来回的车费需要4块钱，剩下的6块钱只够我中午在公司吃一顿快餐，根本就不可能有闲钱买烟，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指头塞到嘴里当香烟抽。这种釜底抽薪的招数，可以说比九阴白骨爪还阴毒。
此刻我才意识到，当初结婚的时候，自己傻乎乎地把家庭经济大权以爱情的名义拱手让给莫小米，简直是天大的错误。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现在想从莫小米手里把经济大权夺回来，实在比登天还难。我了解莫小米，她宁愿把命交出来，也不会交出经济大权。事实上，莫小米不仅掌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连我的工资卡都握在她手里。这就意味着除非我能捡到钱或者抢银行，否则自己身上绝对不可能多出一分钱来。
没有钱就没有烟抽，没有烟抽就是要我的命。我恳求吴小米从人道主义出发，适当施舍一些烟钱给我。她却说不让我抽烟是为我的身体健康着想，这是相当人道的做法。再说，像我这号弱智男人，抽烟绝对是浪费钱财，抽再多的烟也不可能多长出一点智商。我只能仰天长叹。
以前自己每天都抽一包5块钱的烟，其档次和民工差不多。为此我还向吴小米建议过，希望她考虑一下提高我的抽烟档次。当时她的眼睛都瞪圆了，指着刚买回来的一块猪肉说，现在猪肉的价格是5块钱一斤，你每天都能抽掉一斤猪肉，还想怎么提高档次？我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灰溜溜地从她眼前消失，从此不敢再提这事。
没想到现在自己连5块钱一包的烟都抽不上了，心头的沮丧可想而知。为了满足抽烟的欲望，每天中午我只吃4块钱的盒饭，省下2块钱买上一包劣质香烟。这种烟我没有勇气明目张胆地坐在办公室抽，更不能像过去那样高兴时还吐出几个漂亮的烟圈，每次想抽烟了我就假装上厕所，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苦中作乐。每次扔掉烟头的时候，我都会摇头叹息一声，不知道这样的苦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那天中午，我躲到厕所抽完一支烟回到办公室，同事刘娟就抓我当差。她要我陪她去商场买电扇。很明显，她想让我当搬运工。虽然我讨厌进商场，但碍于同事情面，只好点头答应。进了商场我就头晕，希望刘娟以最快的速度买上电扇走人。可是，刘娟根本没有直奔电器部，而是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在卖服装的地方，刘娟意外看中了一条漂亮的裙子，以前售价600元，现在打折，只卖200元。当时她就像看到宝贝似的，两眼闪闪发光。她还鼓动我给老婆也买一条这样的裙子。用她的话说，花200块钱买这么漂亮的裙子回去送给老婆，老婆大人绝对会对我另眼相看，大加赞赏。这样的鼓动如同迷魂药一般使我脑袋发热，稀里糊涂就从她手里借了200块钱买下裙子。
不过，回到家里我却告诉吴小米，这条裙子花了400块钱。自己这么跟她讲，绝对是灵光闪现的结果。吴小米居然认为很值得，她说自己曾在商场看到过这种款式和面料的裙子，当初售价是600元，没想到我这么笨的人也识货，只花400块钱就买到了。为了奖赏我，她非常痛快地掏出400块钱让我还给刘娟，同时还在我额头处亲吻了一下。我猜想，这样的亲吻其实只和裙子有关，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多出的200块钱却令我兴奋不已，那晚差点失眠到天亮。第二天上班的路上，我就买了一包10块钱的烟，尽情地吞云吐雾，快乐得如同神仙。然而，这样的快乐持续了不到一天，傍晚回到家里，吴小米已经满脸冰霜等着我了。她说自己去商场了，发现裙子只卖200块钱。我心头当即“嗷”地尖叫一声，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
吴小米又把钱收走了。为了惩罚我的自作聪明，她命令我必须充分发挥这样的聪明才智，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早晨7点钟到菜市场买菜，而且必须作好详细的记录，从价格到数量，都必须通过她审查。如果我想在这里面做手脚，她绝不放过我。我马上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几乎看不到一丁点翻身的希望。